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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火车轰隆隆向前,宾士在雪的国,白sE的大地,白sE的山丘,白sE的村庄,白sE的城镇,原野上一棵孤零零的大树直cHa云霄,世界围绕着它缓缓旋转,走动的农民、拉车的马,骑自行车的人,铁轨旁一个老妇人,张着没牙的嘴,紧紧按着头上被火车的风带起的帽子,她旁边一个肤sE黝黑的小姑娘,秀气明亮的双眼,打动了火车上所有的人,一个年轻军人,微笑着,车窗外的世界让人着迷,明明平淡无奇的画面,因为消逝得很快,在车窗外一晃而过,由此变得让人留恋了。54年春节,洪海涛回了一趟东屯,他穿着崭新的棉军装,坐火车到长春,从长春到牡丹江,再从牡丹江到了林口,一路上,他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一举一动有力而快活,他上唇留了两撇胡须,二十岁,已经当了六年兵,经历过几次生Si,有了同龄人所没有的稳重和g练。b如,他知道人人都有掩藏住的暴力倾向,他控制得住。

        车窗内的风景也不错,对面三个nV学生,两个齐耳短发,一个紮着两个小辫子,都是在长春读书的大学生,牡丹江市的,寒假回牡丹江探亲,紮小辫子的nV生眉清目秀,看起来年纪最小,最活跃,主动和他攀谈,问他去哪?他答回家探亲。问他家在哪?他答林口县刁翎镇。林口县,啊,八nV投江的那个林口县吗?三个nV生激动起来,叽叽喳喳问他:八nV都哪儿人,是不是在林口投的江,离他家有多远?看来大家都看过电影《中华nV儿》,电影讲的是八个抗日军nV兵,甯Si不当日军俘虏,手牵着手,一起投了江。他说:你们算问对人了,我姐夫是抗日军,b较清楚这个事,八个nV兵都是抗日军第五军的,好几个林口人,在刁翎三家子屯一带,投的乌斯浑河,我家在刁翎东屯,离得还远。

        三个nV生相视一笑,恨不得立刻到八nV投江的地方去瞅一瞅,紮小辫的nV生这时问:你是志愿军吧?他点点头,打过仗不?他点点头。打过二次战役?他点点头。nV生眼里放出光来,问:松骨峰,参加松骨峰战斗了不?他摇摇头,看nV生略有些失望,补了一句,说:“当时,我们离松骨峰不远。”nV生眼里光又放出来,看他就跟看英雄一样,谁是最可Ai的人?他就是。他的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同时暗暗提醒自己,别得意忘形。四人年岁相近,谈了一路,朝鲜战场他不愿意多讲,血与火,生与Si,痛苦、仇恨还有残酷,怎麽能用乾巴巴的语言描绘!至少他不能,他更愿意讲讲大学,问问大学学些啥,大学好不好?紮小辫的nV生说想早点毕业早工作,他摇摇头说:“等你工作了,说不定又想回来读书,我觉得,读书最好了,尤其上大学,简直是太好了。”短发nV生说:“可以考长春的大学试试,你啥文化程度?”他答:“高小毕业,正在上速成中学。”领导看好他,非常支持他读书,他被部队保送到东北军区第一文化速成中学读书,两年学完中学课程,毕业了就能以调g生报考大学了。紮小辫的nV生热切地说:“学完中学,考我们学校吧。”他微笑着说:“我姐在北京,可能要考北京的学校。”“啊……”紮小辫的nV生脸上藏不住事,两个短发nV生都笑了起来。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牡丹江,他把三个nV生送下月台,挥手告别,挥手中有些失落的依依不舍。他想,人在单独旅行时,面对陌生,容易陷於伤感,或者迷恋,那个紮小辫的nV生,短短的旅程,不知谁对谁的迷恋,会更多。

        到了林口站,他上街逛了一逛,林口b儿时的印象小了许多,车站前有铁路地区俱乐部,据说有电影可放,放眼四望,四周山峦白雪皑皑,冷峻高耸依旧,无边的森林,像过往的日子一样安静,夕yAn余辉,把整个世界染上美丽的金sE。天太晚,没有去刁翎的车,回车站坐了一夜,一大早坐马扒犁往北,沿着冰封的乌斯浑河,到了古城镇、湖水别,从湖水别一进山,突然就感到两边山林冷气b人,林海散雪,金雕淩厉的叫声,一两声低沉辽远的虎吼,更让他心绪起伏,算起来,自从参军,有6年没有回乡了。西北楞、小盘道、大盘道、前雕翎、南围子,一个个,g起他尘封已久的回忆,同坐扒犁的一个酒糟鼻子老头,听说他是从朝鲜回来的志愿军,和他唠嗑唠了一路,这片土地军属多,烈士也多,老头说自己的二小子和他岁数差不多,参军不到一年,就Si在朝鲜了,立了三等功。他问了问这两年的收成,老头说今年还成,又低声嘟囔道:“要了。”洪海涛吃了一惊,难道这麽快就要实现了?他问:“啥?共产?”老头朝他畏畏缩缩看了一眼,说:“合作社,入社就是共产吧?”原来是办合作社,洪海涛笑了笑,说:“我也说不清,从合作社到,中间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下垧到了兴隆镇,现在叫雕翎区,沿途村屯,土围子都扒掉了,雕翎区也一样,小孤山还在,扒犁停了下来,他跳下来,在街里买了糕点、水果,疾步往小孤山下郎先生家走去,远远看见了沙果树,洪海涛走得心怦怦跳,不知朗老师郎师母咋样了?如山如月咋样了?郎爷咋样了?看见了篱笆院子,却觉大不一样,院子里堆满杂物,养了猪,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妇nV正在喂猪。他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不过这颗沙果树他认识,房子也认识,他招呼了一声,问:“大姐,郎先生住这不?”中年妇nV惊讶地抬起头,问:“你哪位?”他说:“我是朗先生的学生,洪海涛。”中年妇nV有一张沧桑的脸,问:“找郎先生有啥事?”他答道:“我参军有六年了,刚回来,想看看郎先生关先生。”中年妇nV哦了一声,说:“郎先生一家早搬走了,去广州了,走了有二、三年了。”“啊,”他呆了一呆,问:“如山如月呢?”中年妇nV说:“都走了。”他很是失望,问:“郎爷呢?”中年妇nV答:“郎爷在,就在家里。”他说:“不知您是哪位?我想见见郎爷。”中年妇nV说:“进来吧,我是关先生的嫂子。”洪海涛琢磨着,关先生的嫂子,就是关春山的媳妇了。他跟着中年妇nV往屋里走,郎爷听着动静,拄着拐杖迎了出来,眯着眼看着他上下打量。

        郎爷老得很,眼神却还是犀利,洪海涛把礼物递了过去,说:“郎爷,还认识我不?洪海涛,郎先生的学生,在这个屋住过好些天。”郎爷哈哈笑道:“不说,还不认识了,长成大小夥子了。小夥子,真JiNg神,德芳、如山走的时候还念叨你。”三人进了屋,炕上落座,郎爷把郎先生一家在广州的地址给了他,原来张校长到广州也做了校长,力邀郎先生关先生过去,郎先生一家就过去了,郎先生让郎爷一起去,郎爷坚决不走,要守老屋,於是郎关氏把嫂子一家接了过来,托她嫂子照应郎爷,自从她哥关春山Si後,嫂子一家被赶了出来,住得吃得非常惨,能住在这,她嫂子也是求之不得。洪海涛心想:说走就走了,郎先生对土改时的那次批斗,还心有余悸吧。再唠了一会,洪海涛起身告辞了,说东屯还没回,大姐还没见。郎爷本要留他吃饭,只得作罢。

        从区里出来,洪海涛快步往东屯走,越走越着急,雪很深,走得幸苦,这条路,他上小学时,走了无数次了,走了一会,远远看见东屯,四周的围墙早拆了,屯子里最显眼的还是杜家大院,虽然杜家大院的两个Pa0楼已拆了,他进了屯,往北回了自己家,一堆孩子早注意到他,远远跟在他後面。两间草木房子还是依旧,马不在院子里,他挪开篱笆门进了院子,还没走到屋门,一个中年nV子冲了出来,b他矮了一头,系着围裙,正是大姐海霞,海霞抓着他的双臂,又哭又笑:“海涛,你可活着回来了!六年了,长高了!”他鼻子一酸,也落下泪来。侄子侄nV也都出来相见,还有一个想不到的男人,王光明。洪海涛想了一想,也想明白了,海霞和王宝丰打八刀後,和王光明结了婚——孩子倒不用改姓了。

        闹嚷嚷一阵之後,三人进屋,上了炕,海涛问:“姐,马呢?”海霞恨恨说:“你姐夫,弄合作社去了。”王光明讪笑了一下,虽然岁数大点,王光明是个好脾气,洪海涛和他还投缘,就问:“姐夫,合作社咋样?”王光明笑着说:“合作社,好啊!咱屯,除了地主富农,都入社了,土地、牲畜合在一起,b互助组强多了,收入肯定要多。”海霞cHa嘴道:“别吹了,是骡子是马,明年秋收就知道了!”王光明也不急,还是笑着说:“看你姐,在外面可不能这样说。”海霞也低下声了,说:“还不让说,我不是在家里说吗,到外面,求我说,我也不说。”海涛笑了笑,问:“我不懂啊,姐夫啊,为个啥要Ga0合作社?”王光明愣了一愣,说:“考我?你公家人,啥不懂,互助b单g强,对不?互助组更进一步,把地、牲畜集中一起,入GU分红,就是合作社。”海霞撇了撇嘴,说:“我知道啥原因?”王光明朝她瞪了一眼。海霞说:“现在,粮食都Ga0啥统购统销,只能卖给政府,不能卖给私人,互助组的时候,我不想卖,我就留着,要合作社,地不是自己的,收成不是自己的,你咋留?”王光明着急地说:“看把你能的,这话不能瞎说。”海霞说:“这就一层窗户纸,谁看不见。你放心,我就对海涛说说。”三人都沉寂下来,沉寂的时间有点长,变得尴尬,海涛为打破沉寂,问:“姐,小熊呢?”海霞知道问的是狗,说:“前两年就老了,Si了。”海涛哦了一声,又问:“姐夫,合作社,谁领头?”王光明惊诧了一下,说:“还不是胡主任,你二叔没当上副主任,是社委会委员。”海霞说:“海涛,知道谁是副主任?你想不到。”海涛想了一想,说:“莫不是……许傻子。”海霞笑起来,说:“哎,对了,在外面,可不能叫许傻子,得叫许副主任。你姐夫,也当官了,会计,王会计。”王光明笑笑没有接茬,转而问海涛在朝鲜的一些情况,讲了讲朝鲜,讲了讲打仗,几个孩子听得入迷,海涛再坐了坐,去叔叔崔大力家打了个转。

        王光明陪着他去的,崔大力已经老多了,说是到朝鲜参加过担架队,要找海月和他,人海茫茫,哪找得着!堂弟堂妹都长大了,崔大力赞他有出息,要留他吃饭,他说明天再来,大姐已经做好饭了。这样告辞出去,他们去了蔡金荣家,蔡金荣家早不住窝棚,住的张五爷的砖瓦房子,门上挂的是白对联,贡献蔡金荣、蔡金山哥俩两烈士的烈属,洪海涛恭恭敬敬走进去,见到蔡金荣的娘,把蔡金荣的遗书递过去,说:“大娘,金荣哥说,要是他回不来,让我代他,给您磕三个头,说儿不孝,不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蔡金荣的娘已经满头白发,两眼昏花,背有些驼背,听见这话,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王光明扶她坐好,洪海涛走上前去,恭恭敬敬跪倒,朝她磕了三个响头,叫道:“娘,儿不孝,不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磕得蔡金荣的娘满脸是泪,叫道:“金荣儿啊,金荣儿啊……”伸手将海涛扶起,将遗书攥在手似要攥碎,海涛此时也是满脸是泪。从蔡家出来,迎面碰见於德民的娘等在门外,於德民的娘凄凄惨惨颤颤巍巍问於德民还活着没有?洪海涛大声说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朝鲜停战了,不久就回来了。于德民的娘咧嘴笑着走了,王光明说於德民的娘不是个善茬,Ga0过一贯道,也被批斗过。他们回家吃饭,吃完饭,王光明说得去看看胡主任,於是洪海涛跟着他,提着点心,到杜家大院,找到胡老四,又唠了会嗑。胡老四还是那麽JiNg明沉稳,说一不二,东屯的当家人,他哥胡老三是烈士,他媳妇蔡金花是烈属,据王光明说,胡主任抓政策抓得好,事事都走在前面,区里要给胡主任升职,让到区里工作,胡主任还不动心,没去。

        在东屯再呆了两天,给爹娘的坟上了上香,洪海涛和大姐洒泪分别了。这一趟时间紧,大部分时间还花在了路上。东屯的这两天,他见过葛二娘,葛二娘说葛刺梅早出嫁了,生了个小子,张五爷一家、还有杜剑武一直没回来过,下落不明。他认识的同龄人,基本都嫁了人、娶了妻,葛二娘赶着要给他做媒,把屯里屯外十六八岁的姑娘说了个遍,他客气着说:“下次吧,还不知啥时转业复员,别耽误了人家。”葛二娘笑着说:“瞧说的啥话,怕你看不上,不怕等。”他和大姐洒泪分别,从刁翎到了林口,几经周折,坐上了回部队的火车,回部队第一件事,海涛和郎先生一家恢复了通信联系,郎先生字里行间,对广州十分满意,除了时有台风,气候很好,城市大,人热情,如山,上初中,如月,上高中了。

        海涛在军区第一文化速成中学,下了苦功,全军都在宣传“向文化进军”,他专门Ga0文化的,岂能落於人後,课程有军事、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自然、历史、地理,他尤其在语文、数学、历史、地理这四门上花了功夫,成绩非常不错,还借来了普通高中的高中课本,进行自学,他的目标是上大学文史政法类,顶头上司张营长b他大十二岁,成了他的同班同学,对他说:“你年纪小,脑瓜灵,考上大学,前途无量。”他谦虚一番,心里却是沾沾自喜。每天,看书、背诵、做题,他b别人更努力,心气还高,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利利落落,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除了学习,最喜欢的是看电影,人人都喜欢看电影,nV兵也会来。

        作为文化教员,洪海涛是团里和nV兵接触机会最多的男兵之一,团部通讯班的nV兵个个都认识,打交道b较多的有骆淑云,骆淑云鹅蛋脸,入伍有几年,脖子长而白,通讯班别的nV兵叫她‘骆驼’,骆驼还有任劳任怨、忍饥负重的意思,海涛见了她的脖子,有些出神,想到骆宾王的鹅,出云之鹅。两人眼神对视,莫名有些慌乱,他和她似乎要发生一点什麽,不过,手还没碰过,话也没说几句。看电影的时候,他努力使座位离她近一点,就好像两人单独一起看电影一样,部队保送他进速成中学的时候,他给通讯班带去了一兜苹果,她笑着说:恭喜恭喜,以後,别忘了我们。他进速成中学一年後,听说,经过选拔,她去了长春一所机要学校。

        55年临毕业时出了点cHa曲,反胡风反到部队来了,天天开会,人人交代问题,写材料,规定:不准单独行动,不准请假外出,不准两人密谈。胡风是ZaOF集团,这是大事,人人都行动起来,大会小会,抓胡风分子,清除资产阶级文艺思想。海涛是第一次听到胡风这个人,只知道是Ga0文艺理论的,运动雷声大雨点小,一阵风地过去了,反完胡风,又开始肃反,肃反真正让人胆寒,海涛身世清白,没啥问题,有些同学就惴惴不安起来,b如张营长,据说有点历史小问题,学校交给海涛的任务是,盯紧点张营长,部队有自杀的,怕张营长想不开出问题。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张营长没出啥事。到8月,洪海涛终於遂了心愿,到了北京,作为调g生进入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经济系。四门课,语文、数学、政治、史地,他考得还行,尤其是语文和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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