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峤又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客栈窗边的床塌上,谢湘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着瞌睡。李青鱼和玉生烟不在屋子里。此时天光大亮,已是接近正午。窗外传来操着各族语言的嘈杂人声,又偶尔夹杂些胡笳琵琶的乐声。

        凉州自汉朝以来便是丝路重镇。北周一朝与突厥没有发生大的战事,这里更成了西域与中原交往的枢纽。据说此地汉人与胡人通商,一天竟要举行四次集市。[1]

        这些天的种种经历恍如一梦。他飞越天堑,奔袭万里,最终却难以改变晏无师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那锥心刺骨的绝望感也曾使他心灰意冷;但此时躺在床上,耳边听着商人叫卖着突厥的葡萄酒,吐谷浑的宝马、中原的丝织品,他竟又对这人间烟火生出一丝留恋。

        二十年前,师尊祁凤阁击败狐鹿估,逼他立下二十年不入中原的誓言;如今,晏无师与狐鹿估同归于尽,使突厥如去一臂。然而,隋帝杨坚固然是雄才大略的明主,但西域各部依然虎视眈眈,一个狐鹿估死了,西域武林还有许多如段文鸯般的人才层出不穷。

        他要代替晏无师,守护这凉州城里熙熙攘攘的人声,守护这胡汉之间来之不易的和平,守护这天下苍生。

        谢湘这时也醒了,走来摸了一下他的脉搏,问:“沈掌教,你清晨吐血时,脉象有些紊乱;此时我看好像还算平和。你感觉怎么样了?”

        沈峤:“我不妨事了。李道兄和玉生烟呢?”

        谢湘给他倒了一杯茶,说:“哦,李道长说他去凉州城里面四处打听一下消息,看有没有人见过那个黑衣人;玉兄说是去驿站给他师兄传信了。沈掌教,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店家送点东西过来。”

        沈峤想,李、谢二人恐怕也是大半夜追着段文鸯跑了很远。便说,“那多谢你了。他们二人想必也快回来了,麻烦你帮忙多叫些素斋来。”

        于是谢湘去客栈小二点了些清粥小菜,又回房来陪着沈峤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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