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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夜晚的风总是钻骨的寒,厚重的袄子也防不住凛冽的冷风。黑夜下腊梅暗红色的花瓣像是溅落在雪地上的血迹,门上的灯笼将门前覆雪照得暖黄。乌瓦积满白雪,只露出一角墨黑。陈川猛地打了个喷嚏,喉管灌入干冷的空气,又冷又疼。脸上早就被风刮得通红,木木地疼着。他将双手搓了搓,一口白气从嘴角呼出,慢慢散入空中。

        “娘的要不是跟六子打赌输了,老子哪需要来着门口受罪。”陈川愤愤地想着,撒气地用脚将门前雪堆踹散,积雪被踢得向远处溅开,落地无声。一声枯枝折断的脆响便显得无比突兀。

        一道玄色人影立在雪中,右手持一把乌剑,面容在斗笠的阴影下看不太真切。一股不属于自然的寒气从陈川的尾骨处炸开,窜上头皮,毛骨悚然。他要杀人灭口。陈川这辈子都没有这一刻反应如此之快,几乎是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间,他便拔腿就跑。

        黄铜的狮头在手掌下冷硬,但陈川觉得更冷是按上他手上的男人的手。男人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只是布满了细小密密麻麻的伤疤。但是陈川无暇顾及,他全身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牙关发出快速的咔嚓声。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他试图冷静下来,一滴冷汗顺着鬓角淌下,浸入脖颈中已是冰凉。

        “你····你是·····”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似的,如同蚊声。

        但是男人听到了,他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问道:“你家主人在吗?”音色如同周身气质一般冷厉暗哑,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像是千机木偶,不似活物。

        陈川脖颈生锈一般,点头时发出咯吱转动的声响,他感到自己的骨头与筋肉的摩擦,生涩冷硬。

        男人收回手,向后错身一步,与陈川擦肩而过,陈川看清了男人阴影下的脸。那是一张经历生死的俊脸,一道长疤横穿面颊,从左眼划至右脸颊,右眉尾被伤疤劈断,使凌厉的剑眉变得更加杀机四伏。男人感受到目光,转头对上陈川的视线,将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勉强撑着上半身,狼狈地连滚带爬远离他。

        他默默转头,提气一跃飞身上墙,如同黑色的猎豹,敏捷的一个跟头便翻进了院内。

        陈川见男人落进院内,揪紧的心猛地剧烈跳动起来,他大口喘气着,不顾冷风灌入嗓子刺得生疼。喘着喘着却忽的吐出一大口黑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颤抖地将右手举起,那里被男人碰过的地方早已乌黑一片。是毒。眼泪大滴地涌出眼眶,血液将身下的雪染了颜色,最终他感受到周身越来越冷,心脏越跳越缓,眼前发黑,他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雪中,慢慢没了气息。

        雕花木门在光影下美轮美奂,上头的动物如同要活过来,挣脱束缚。纸窗投出暖色烛光,男人感受到阵阵眩晕,像是回到了幼年那年冬日。那时眼前的雕花木门也是如此,烛火的光线像是要灼伤他的双目。

        “吱呀”一声,木门被男人推开,温热的空气混着情热的香气扑面而来。露出内里的肮脏。昂贵精致的灯台上烛滴着泪,暧昧的光影和丝绸交叠在一起,堪堪遮住女人雪白的胴体。肥头大耳的官员双手在她身上游走,嘴中污秽不断,在男人闯入后戛然而止,随后是怒喝。

        “谁让你进来的?哪里的贱奴!”官员恼怒得满脸通红,抓起一旁的花瓶便向男人砸去。

        男人侧身,瓷白的花瓶砸碎在他身后的地板上,四溅的碎片飞的到处都是。

        “你是邱元龙。”不是疑问句。男人向前一步,跨过木制的门槛,积雪化作水珠,消失在玄色的衣裳中。

        “你又是谁?!”邱元龙本是理直气壮地大声怒喝直到他发现了男人的持刀,声音猛地窜尖,“你是······你是玄·····玄鬼!来人啊!快来人!”

        邱元龙的大嗓门惊醒了熟睡的仆从们,不远处的屋子开始亮起灯光。玄鬼却没有一丝惊慌,他向前一步,抽刀,寒芒顺着流畅的剑身一闪,邱元龙的嘴还大张着,鲜血就从他的脖颈处喷涌而出,一旁的姬妾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溅了劈头盖脸腥臭的血。

        玄鬼收剑,剑身上甚至不沾丝血。正是印证了传闻中所谓玄鬼夜行乌剑不见血。他微抬眼,撇过吓傻的女人。女人这才反应过来,尖锐的叫喊响起一瞬后又骤然消失。玄鬼合上木门,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倒映着微动的烛光。等到仆从赶到时,除了漫出木门的血液,再无他人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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