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厂的日子过的很慢。

        燥热的夏天来的却又快又急,一场雨后太阳就上来了,皮肤从掌心开始发烫,指间总是有着黏乎乎的汗水,我又一次用嘴咬开半个工作手套,拧着脑袋用半个手腕反转着擦拭额头的汗水。

        灰色的工作衬衫穿在我身上大而空,领口湿哒哒的贴着肉,看着身边比我高出一小座山一样的人,同样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合身又高挑,一颗颗的白纽扣从腰间紧密地扣到了颈骨,不停歇地摆动运工的浅麦色手臂时不时会把袖口绷紧,修长凌然的那双手灵动地跟那些黑色钢铁相交,看的人奇奇怪怪的觉得更热了。

        我不解地问:“你不热吗?”

        严泾没带工作手套,那是一种半涤纶半棉的白手套,做工很粗糙厚重还不怎么透气,为的是保护做工时不被钢筋铁骨划伤,没有加工的原料大、粗、笨的要命,尖利的棱角几乎长满了,稍有不注意就能给手心手背留个口子。

        流水线黑色的运输带有着闷热的化工味道,不停地把或大或小的钢铁运输到各个区间,我和严泾分到的是第三协同区,主要是负责把一些粗加工的原料分类。

        闻言,严泾很轻地转头看了我一眼,就立马又把眼睛转了回去,看着那些丑陋的材料,他把我要拿走的一块不规则残料给率先分类了,然后才说话,“不热。”

        我愣愣的,支吾着想去做点事,回头看了看其他区间不停忙来忙去的身影,觉得自己闲的不像话——从培训之后,我就被以“老带新”的规则分给了严泾,从上工第一天开始,每天最累的时候只有中下午闷热的车间自然而然升腾起来的困意。

        这不太好。我后知后觉的。太不像话了。在老家一下午都能赶了羊吃草回来再喂一圈猪仔了,噢,顺便还能把柴火给砍了、白米饭给蒸上。

        犹豫着看着前面那个顶着两人工的人,我脱了棉手套,又把手心手背在连体的背心裤子上擦了擦,从最里面的夹层里小心抽出一包手掌大的东西,湿纸巾,是厂里第一天给发的。我才知道原来有这样的纸,又香又软的抽了一张后,稀罕的不知道该怎么用,擦手擦脸都浪费,小小地又给装了回去。

        我用泛红的指间小心抽了一条出来,幽香的味道很快绕到鼻尖,贪婪地闻了闻,我立马小心绕到严泾身后,他太高了,我抬起手还得踮脚尖,还不容易凑上那张脸了,我才小心翼翼地说,“给...给你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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