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进入全民都要念书的新时代——二十一世纪后,女孩儿们便不能像母辈那样,在读初高中十几岁的年纪就往耳垂上打耳洞,给自己打扮,那是严重到会被全校批评的程度,所以,别提大胆地像慕悦这样光明正大地往耳朵上戴金首饰的情况了。姑娘们想都不敢想。

        她很不同,蒋南坐在最里面的餐桌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钻进后厨的女孩儿,心道,她不用念书么。她难道不用上学。她的老师不会抓着她在教务处那里一通批评。这么大的耳洞难不成过几天就能自己长好?

        也就是等慕悦给她从后厨端来这家店里最有特色、她等了快一个月都没吃上的特色肠粉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里,蒋南的脑子里就冒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它们也许与自己今天就要开学但是暑假还没玩够的事实相关,它们也许只冲着这位陌生服务员身上与她的认知完全不相符的一切。

        总之,这是她们两个人会产生交际的最初始的理由:今天上学路上,蒋南遇到了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她的耳朵上竟然佩戴了一对金耳环。

        慕悦在潮州记已经工作满一周了,余银对她很满意。抛开洗碗、擦地、洗菜、备菜等不需要在客人眼前露面的活儿,就是简单的点菜、上菜,女孩儿也开始游刃有余了,甚至还趁乱学会了几句相关的潮汕话,比如,“肠粉”念作denghung,“稞条”念作guediau。

        所以昨天和余银坐下来定基本工资时,余银给了她远超预期的工资基准线。粗略算下来,她每天能带二十五块回家。慕悦从没觉得赚钱是这样轻松的一件事,就只是做之前每天都做的粗活、杂活,便能得到一个月七百块的收入。

        “诶,小悦,你把这个给9桌的送去。”余银忽然叫住她,让她给蒋南上菜,往碗里多加几勺配料的功夫,又仔细嘱咐道,“那小姑娘比你小三岁,听说姓蒋,学习成绩挺好的。这学期正好上初二,学校呢就是前面五百米远的致远中学,我们这儿还算不错的私立学校。我想着,这开学后她能天天来,也算我们这儿的熟客了。你可以试试跟人家交个朋友,或者混个脸熟。别看人长得挺乖一小孩儿,她爸可是警察。”

        余银听说她妈真的虐待她,这段时间对她极为关照,比如,换工作服的时候会观察她身上有没有不该有的青痕,每次给周野打电话的时候都要试探一番,三言两语地套话,确认周野不会继续虐待她,再比如,像现在这样,给她找一个能替她撑腰的警察的女儿当朋友。

        可那是警察。慕悦最怕的一个词。她对这类人没有更多的好感,毕竟之前每次警察上门扫黄的时候,她都要被关进黑屋子,这一关就是好几天,还要绑手绑脚用臭烘烘的抹布堵住嘴,生怕她乱说话。所以这会儿听到这个词,她浑身便是一激灵,连逐渐攀升的困顿也骤然消去,只余下心头的慌张与犹豫,“啊?”

        “让我去?”

        她回头瞧了眼那位正盯着自己看的女孩子,见她目光如炬,更被吓了吓,推拒道,“我,我突然想上厕所,要不然还是余姐姐你去吧,让人家久等也不太好。”慕悦说完,还真的装出了肚子很疼的模样,捂住了肚子,皱起了眉,还在原地跺了几回脚,感觉屎尿屁没一样能憋住的,逼得老板娘放过了她。

        “害!你这丫头,给你机会你怎么抓不住呢。”余银白了她一眼,又补充道,“哎,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去送,你上厕所去吧。”

        编的谎言自然要圆上。慕悦十分钟前才刚从厕所出来呢,现在既不想拉屎也不想拉尿,但就是因为扯了慌,所以必须得去厕所走一趟,哪怕就是脱裤子放屁再穿上,那也得把流程走全。

        正是她光着腚蹲在便池上发呆的时候,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余银刚才的那段话里到底藏了什么。那姑娘,坐在9桌的那姑娘是个女学生,是周野希望她能装出来的模样。她那时候答应了要演个女学生给他看,但心里其实没底,她见过的这么多女人,除了余银都是卖的,一个比一个骚,可真不知道周野嘴里的女学生究竟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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