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儿小说 > 玄幻小说 > 夏蝉 >
        「蒐集糖果纸g嘛?」幸梓好奇地看着书竹鼓起的口袋。

        「折起来黏着,一个个接,可以做手环哪!」薄荷清凉的味道在嘴里扩散,书竹用手电筒在水泥路上画了一圈,同时把含在左颊的糖往右边递,口壁上的糖霜渐渐融化,嘴里又多了一份甜腻感。

        「喔~」幸梓将头抬起,闭上眼,幸福地感受舌间的甜蜜,一边踢着石子,沿着蜿蜒的山路,随着人群,轻快地往庙里去。看着幸梓快速地消失在黑压压闪着微光的人群里,书竹也赶紧将口中化的差不多薄荷糖咬碎,提着腿,快速地追去。

        「等等我!」突然间,一步踉跄,手中的烟火散了一地,人群又不断往前,书竹没有办法,失望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这条人影组成的黑sE小溪安静漂流。

        3.早晨

        晨光如霜贴在寺庙颓圮的屋瓦上,让褪sE的建筑如水中晕开的墨,显得更加单薄。张穆今天披来件红大衣,围上米白sE棉质短裙,搭上黑sEK袜,足登双lU0sE翻毛皮低跟圆头短靴,较昨天成熟多些。书竹这时抬起眼,在张穆讲解这庙的历史时,装做在观察建筑,实则睨着她。他实在不明白,怎麽有人换了套衣服像是变了张脸?原本白净的面庞多了些粉味,举手投足间多份世故从容,甚至是T型圆润了些,像是长了几岁。但讲起话来仍是那个张穆。依然是漂亮的瓷娃娃,里头装着多份人的情绪和记忆。看着张穆,他实在想不通透,记忆里,到底是甚麽变了,甚麽没变。像是这间寺庙,他记得是金瓦红砖,前殿的石柱上攀援好几条雕工繁复的石龙。在上的斗栱刷下青sE的漆,g上白沫卷卷,激出浪涛汹涌的海波浪。屋檐下挂着铸成绣球的垂花,贴着金箔,镂着凤鸟花草,活灵活现,像是要飞出来似的。再往前去,前边三川门旁的龙虎门上披着锦衣玉带的门神,双双神情肃穆。小时候总会和祂们对上几眼,不过也就迅速别过头,蹦蹦跳跳地去玩了。进庙里的规矩应是左进右出,从龙门进由虎门出,只不过当时年纪小也就没有注意。过门槛後,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贡香的天公炉。印象中,炉是黑青sE的,上头有点点铜锈,猜想是有些年纪。地板是红砖人字拼贴,磨的发亮。两旁厢房屋檐下,满是拿香提着供品的婆婆妈妈们,七嘴八舌的谈论着他家的杂事。再往前书竹就记不太得了。通常是大人们进主殿向神明商量事情。小孩是在前殿和拜亭前,拿了放在供桌上的水果,就跑出去玩了。如今,漆成赭sE的房梁在几十年岁月的浸润下成了赬sE。贡桌早已不在。香炉的铜锈沿着黑漆漆破洞的鼎腹泼洒出去,银河缀落乌漆炉面。石柱上蟒龙条条攀缠,青白片片生花。镂着凤鸟金绣球样的垂花,覆着棕黑sE的锈斑,呈现一sE荒凉。望着灰飒飒的庙宇,书竹发觉回忆中的庙宇逐渐清晰,但更加虚浮,像是新上彩的黑白照片,脱离本该陈旧的样貌。不过书竹本来就不喜欢回忆,因为当下的感觉已经不再有,那是只能看过一次的风景。因此他总是极力避免拍照和记录有关现实生活中的感受,免得徒增烦恼。

        但只有唯一例外。那是与铁蛋仔有关的事。对书竹来说,思考的源头是透过观察和b较。日常的T验,人际关系的分合,都有可以参考的对象。只要时间还会流动,那麽一段关系的结束象徵新的开始,新的一天仍会到来。邻居陈妈妈yAn台前的h瓜藤仍会继续长长,自己仍旧会踏出陈旧的公寓,踩着磨石子地板,m0着胶质的红sE护栏,顺着楼梯,撞开那扇刷着天蓝sE的斑驳大门,打起伞,望向城市灰扑扑的天,不发一语的踏出每日崭新的一步。只是,书竹感觉自己是被风吹起的尘埃,或走或停,没办法自己决定。有时候他想抓住,停住,止住,挡住,攥住当下的情绪,瞬间的感受,把自己做成琥珀里的蝉,停在夏日,让夕暮金红的空气凝结,永久的封存那蝉声。但他毕竟不是蝉,夕暮也不可能成了琥珀。他是只歇在冷灰sE水泥洞里,满身乌墨墨乱羽的乌鸦,可不能在短暂的夏日耽搁。

        他只能飞。飞过春夏秋冬,划过青红h紫,日日复日日,片刻歇不得的活下去。总有能去烦心的,总有能去b较的。世上甚麽东西都能被取代,被分类,被切割,但又独一无二,无可取代无可分割。y币的正反,群山的棱峰,云彩的明暗,总能窥见其一却不见其二。那是物的存在中必然的结果,却让人如此难受。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在同一刻全然的展露在面前,心与心之间总有跨不过的洪流。他在此,在彼,是的,孤独的,不可能完全理解,也不能停止脚步去留意,就这样在风中盘旋,像只找不着陆的旅鸟,像粒不知何所去的尘埃,既不能停止,也无法认知身在何处,只能望着其他同样旁徨的乌鸦,在淡墨sE的天空下,划过汩汩青辉,往不知处去,最後被吹落,消失在冰蓝的花海里。但铁蛋仔就像尊稻草人,伫立在一片青绿sE的稻田。在那里没有风,也没有雨,天空永远晴朗,蝉声永远响亮,铁蛋仔仍旧会领着大家去探险。供桌上的水果,天公炉上的铜锈,凤花鸟草,盘龙绕蟒,仍然都在。

        「怎麽了,书竹先生?」睁着那双清透又迷离的凤眼,张穆歪着头,乌溜溜的长发又从肩上泄了下来。

        「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事。」书竹将刘海往下压,遮住恍惚的眼,侧着身子往张穆身後走去。

        冬云掩住晨光。一时间,苍青渲染银白的天。山下的风吹的空荡荡的庙嘎拉响。蓝沉沉的雨云把光纺成片片靛蓝的网纱,罩着幽寂的山城,罗列雨珠冰白,落着静谧的樟林。缓步走进正殿,烟雨中的水珠如细沙般滚过书竹的脸,似夜空星尘,青白微光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