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隐隐担心了一整个白天,李莲花可能会失约。没想到,迟的反而是自己。他踏烟云穿碧霞而来时,李莲花已坐在石桌边等他。且应该久等了好一阵,显得颇为无聊,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颠来倒去把玩那块赐生则生,赐死则死,武林中人无不慑服的四顾门门主令牌。他今日还是着一身红衣,当是没从橱柜中找着素色的衣服。玩门主令之前是在玩头发,梳好的发髻披散下来,价值不菲的宝冠就随意丢在一边。只得李相夷的形,丝毫不得其意。

        “我来晚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

        李莲花昨夜入睡前,其实是期望他再一次醒来时,发觉这一切都只是一枕黄粱的。但很可惜,他一睁眼,头顶上是帘帐,帘帐外是天花板,天花板悬着连枝灯,上面清清楚楚印着四顾门的云纹。不过到底是环绕着怀念的气味睡着的,一觉起来,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算得上他近年来睡过最沉最安稳的美觉了,于是旁的也无所求。

        这样的好心情持续到他扮着李相夷的样子出门,所见每一个人都会停下齐齐敬他李门主。有些人,李莲花还认得,更多人,他是两眼一抹黑。但既披了李相夷的皮,就得硬装出一副熟稔的样子。好不容易挨过议事堂的晨会,临近中午,他已有些不耐地想要开饭。就在此时,安插在金鸳盟的探子来报,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大张旗鼓操办新建战船的下水仪式,预计明日戌时行至东海洋心。届时船上三十六门大炮将齐齐对准四顾门方向,实乃公然挑衅,跋扈非常。

        李莲花听着只觉一阵目眩。当即跳起,一摔密信,举起少师剑嚷嚷着“全体四顾门听令,定要让金鸳盟血债血偿,为师兄报仇!”什么什么的。小孩子般乱发了一通脾气,也不好意思再在众人前露面,饭都没得吃。不知何处能去,索性早早来这竹林躲清闲了。李相夷冷傲骄矜,虽平常人缘不错,但也是因他的名声得众人谦让。他这性子,真发起火来,旁人都不敢去找他。也是省事。

        笛飞声大致猜到他在四顾门怎样碰壁,关照了几句也就揭过,转而讲起他这一天的经历来。

        与李莲花不同,笛飞声这一天很忙。平日有事手下服其劳,临到了就得吃苦头。晨光熹微,地平面只露一层弧光时,他便起来翻找暗格,查阅卷宗。即便把握未来形势,等厘清金鸳盟上下关系,辨明敌我,天光都大亮了。

        心中有了计较,笛飞声立刻借出航东海一事,前后密诏了三波人。

        第一自然是最初与他共创金鸳盟的炎帝白王、四象青尊、阎王寻命三人。他闭关十年间,这些人流散各方,境遇不尽相同,但无不用性命尽到了最后的忠诚。笛飞声并非礼贤下士的善人,对待不如自己的手下败将能用则用,不能就杀。相应的,从未指望过力量与鲜血之上的同盟能催生出什么知恩图报,死而后已的情怀。他没吩咐的事,三王却做到了,春风得意的日子里如是,失意潦倒的日子里也如是。如果败局可以重来——笛飞声是愿意给他们指一条明路的。三王得了笛飞声的嘱咐,虽对尊上要他们提防角丽谯一个姑娘家有些费解,也不太满意面对四顾门消极避战的方针,但最终仍是恭敬地一一应下。

        第二是被笛飞声以遣散为名,暗中隐匿起来伺机而动的十二女护法。这等事李相夷也是调侃过的,说他好艳福,有些过分。他当时嗤之以鼻,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凑出护法十二个,还全是女的。况且男人女人有何不同?女人还能练嫁衣神功呢,少数几次怼得李相夷都失语。没想到最终一语成谶,也算欠下一桩桃花债。无颜领她们在盟内打点行装,看似随意走动,实则彻查四方埋下的雷火弹。待明日号令一发,便绑了雷火堂的小头头,随意炸几处雪公血婆的势力,既不会引得怀疑,也能削去不少角丽谯的人手。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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