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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他所住小院的正厅空空荡荡,青黑砖面上只放着一张黄花梨木八仙桌,桌上方挂着一幅龙飞凤舞的墨宝。这幅字没有落款,洒了金粉的绢素上只有力透纸背的横竖撇捺。

        但他——他们,正与以武犯禁的侠客相反,是帝国的杀手。在江湖诸多作奸犯科集团中也不太受待见的那种。

        江棘既不像许多同僚一般,因自知为朝廷卖命自觉高人一等;亦不因夜行时遇见同行鄙夷的目光而怀疑自卑。他十三岁时得到江家庇护,不用再流离失所为吃穿所苦,他始终感恩知足。哪怕代价是两年非人的训练与一生的自由。

        本朝新帝践阼不久,经历过堪称血腥夺嫡之争。江家是其母族外戚一支,虽然和皇帝攀不上五服内的亲戚,但江适凭借站队早与忠心耿耿,成功从朝觐队伍的末尾混进内阁一席。为今上排除异己、见不得光的工作,顺理成章落在他头上。

        索命的对象,写在子夜时分、塞进门缝中的朱笺里。姓名、地址与面部特征都由特制的墨水写就,需用火炙烤,阅后即焚。

        江家豢养的暗杀者共十人,刚好足够值满一旬。江棘排在初五、十五与廿五。五个人住一间房,彼此间只以日期相称。江棘和初八关系不错,两人年龄相仿,都是被收留的孤儿。其余人多对自己来历讳莫如深,江棘只零散地听说其中有归安的大盗、身怀绝技的逃犯与死囚,都与他们两个“毛头小子”说不上话。他们有的是看不起他,有的只是多一事弗如少一事。江棘不是热衷与人交往的性子,对此也乐得自在。

        江棘也不知道他和初八能不能算朋友。他们分着吃各自更喜欢的食物部分,比如包子的皮和馅,鸡翅中与鸡翅根。偶尔在对方人事不省地摔在床铺时,从洒扫的婆婆那买些高价的药物,再向对方要回两倍价钱。他们不曾过问对方的名姓和经历。江棘从只言片语中猜测,初八年纪比他更小些。初八会不经意流露出对未来脱离组织的希望,一种日出而作的普通人生活。江棘不认为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作为吃官饷的杀手,干活的日子比没活的日子少得多。酒囊饭袋们也缺乏反抗能力,一刀毙命是常态。危险来自于将计就计的陷阱,或无辜的目击者。此时要作出选择:是留下追踪的线索,还是抹杀比计划更多的人命,二者都不被允许。心照不宣的做法是斩草除根,再回来领罚。

        在这个逼仄的院落,设有专门责罚违令者的静室,比五个人一间的寝房更大。江棘尚不清楚里面的构造,他是少数没犯过错的。或许因为他杀人时常常遇上满月。饱满的月轮像某种福祉,让他顺利、迅速、悄无声息地来去。月光不容置疑地穿透窗棂、照在刀身,显出枉死者狰狞的面孔与惊恐怨恨的目光。江棘则不慌不忙地擦净刀与手背的血迹,记下经手亡魂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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