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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最近一直下,有时下得很大,挂在凸肚窗晾晒的衣服干了湿、湿了干,我却也没心思把它们收起来,既然天气这样,我也就不去想出门,自然也就不去想把它们再洗一遍。

        不去想不等同于不想,我其实有点想出门的,在雨下得最大风刮得最猛的时候出门,任由雨水把浑身浇个通透。我读书那时候,中小的时候,就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漫步,我很怀念那时被风雨灌溉的我,视界一片灰暗,雨水不断沁入身躯,如此感觉自己是那漫无边际的灰幕里唯一一抹行走的颜色,行走于世界的中心,在啸雨雷鸣的笼罩下,清晰听见自己蓬勃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那种感觉也许就叫孤行,在洗涤世尘的暴雨里,我既也是那渺小的尘埃,但有一个名为“回家”的不得不行进的理由,有一个名为“家”的明确的目标,那阻我的、孤立我的,似乎也就挡不住我……现在不行了,我的心空了,家没了,回不去了。

        我应当如何鄙夷现如今的自己,从那年的孤行者,逐渐成为一个被雨囚禁的人,事实上能囚禁我的不只是雨,冷一点的天,烈一点的光,远一点的路……乃至于一扇门、一扇窗、一张床就能囚禁我,囚禁我的身、我的心、我的记忆、我的思想,我已然在不知觉中成为了一名囚徒,不,囚徒尚且渴望从牢房里出去,而我明明随时可以打开门,却也出不去。

        我被我自己囚禁在了房间,这个房间可能四五米见方,一张床,一衣柜,一张书桌,一扇窗,一间厕所,如此还有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醒了睡,睡了醒,倘若我是只猪尚且还有被食用的价值,但很明显我不是,我只是一个麻木的囚徒。

        可怜?可悲?可恨?可耻。我应当重新振作起来,是的我应当振作。过去我至少有二十年的时间在心中和死亡搏斗,我没有战胜它,它同样没有战胜我,我几度消沉,但也还勉强活着,我被消磨了大量的意志,以至于我怀疑自己已然坚持不下去。但若我换一种思考,既然我茫茫然存活至今,我自救如此,那么看在我既往如溺水者般徒劳挣扎的份上,倘若我在下一秒就死去,那么我能否以自由人的身份,而不是以囚徒的身份?

        随波流荡的浮萍看似自由,但那自由无非随波流荡到合适的去处扎根生长,人海何其辽阔也,随着人流行进,去到边缘的地方,叫岸,得以上去、得以扎根、得以生长,或许这是一种自由;随风翱翔的鸟儿也看似自由,但那自由随日出而起,随日落而归,随四季迁徙,去到那有食物的处去,回到那嗷嗷待哺的巢中,得以生息,得以繁衍,或许也是自由。

        然而我以为的自由,不是肆意奔跑,不是欢乐,不是从束缚中解脱,不是像鸟儿一样飞翔,不是像鱼儿奔泳,不是挣脱地心引力去往那十万米高的宇宙,不是超脱世俗……我以为的自由,是如我以为的孤行者那样,有明确的目标与不得不行进的理由,如此,目标就成了坚定的手,握紧了把手,越是遥不可及的目标越似拉了长长的细线,我就成了空中的风筝,在名为时间的风里守持着平衡。

        我所以为的自由或许不够自由,相对自由,甚至谈不上不自由。但我以为的自由,目标在哪就在哪飞,遥不可及的目标成了身心的锚,目标不是终点而是自由的起点,犹如风的时间怎么吹也吹不走那锚定在风中的自我。我以为的自由,目标实现与否并不重要,但有没有目标很重要,目标够不够长远很重要,目标够不够坚定很重要,在无序的风中守持着。

        那些随着风到处去的人,看似自由,但相对于脚下的风而言没动;那些随波逐流的人看似自由,但相对于脚下的水而言没动。而看似一动也不动的风筝,相对于风而言跑得很远很远,看似不自由,其实在自由。

        人终会老、会死,倘若可以,在人生终末我想以自由人的身份死去,无论孤行与否,我要有一个让我得以自由的目标,无论实现与否。我当在时间的风里守持自我,如此我需要一条线一个把手,一只坚定的手。

        囚不住我的,我不想做随风而动的人,不想做随波而流的人,我会有一个目标,会有不得不行进的理由,我会成为雨中的漫步者,我会的,我会得到我所以为的那种自由,我终将以一个自由人的身份死去,我应当如此,我必须如此,我是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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