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会面的经历绝对算不上多麽美妙,甚至可以被称之为是糟糕,若非接触的时间足够短暂,他甚至会想要想神明祷告让这一切重来——好让自己能在最合适的时机、以最合适的身份去认识那个名叫费奥多尔的男人。

        学期末的学业繁重了不少,更何况还有大量需要实际数据来论证的作业,当西格玛疲惫的推开大门时,守夜的佣人都已经蜷在椅子上打起了盹,他看了一眼从偷懒中惊醒,但看见是自己後又露出无所谓表情继续闭上眼睛的佣人,也不怎麽意外,只是拖沓着脚步飞快的走进厨房,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剩余的餐点,但至少材料还有。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被漠视,在这栋房子里,没有什麽比一个源自一场已经没用了的商业联姻、血缘关系上的父亲在外又有无数私生子、而且完全不受重视不被在乎的“大少爷”更多余的了。西格玛简单的给自己做了一份肉酱的意大利面,期间还因为走神手抖了一下,所以尝起来当然也不可避免的有些过咸,他就着凉水匆匆吃下大半,正要去洗碗时听到了厨房外有某种过分喧哗的声音。那个男人回来了,西格玛的脊背一下就绷紧了,他迟疑了几秒,慢慢往外看去。

        熟悉的闹剧。膀大腰圆的男人身上酒气熏天,在客厅里大吵大闹的指责偷懒的佣人,被惊醒的管家匆匆赶来,西格玛甚至不清楚自己看向名义上的“父亲”时,脸上露出的表情能不能被称之为嫌恶。他像以往一样,打算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然後退回厨房,但余光却注意到了某些不太一样的画面,或者说多出来的人。

        一个瘦削的黑发男人安静的站在後方,分明是秋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他却好像很冷一样把自己裹在了深色的毛绒坎肩中,头上还戴着顶白色的毛皮帽子。但引人注意的其实并不是反季节的装扮,而是男人身上那种诡异的与周边一切都格格不入的静谧氛围,令他显现出某种安静的危险感来。西格玛恍惚了一下,发现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目光,抬起了头来,目光短暂的接触了几秒,西格玛才突兀的意识到自己脑海中猝然闪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双深紫色的眼睛真漂亮”。

        对方勾起了一点嘴角,似乎是想要做出一个表示友好的笑容,下一秒却被发泄过後大步回头的男人狠狠攥住了手臂,於是西格玛看见那刚刚扬起一点轮廓的笑颜陡然消散,转为了某种看起来既沉默又悲伤的“面无表情”来。父亲动作亲昵的去揽他的腰,一边又用力的攥着胳膊,几乎是强迫一样的把人带向了另一面的侧厅,那坎肩落在了地上,西格玛几乎都能听见男人上楼梯时笨重的喘息和脚步声。

        他突然就惶恐起来,一下缩回了厨房里,匆忙洗刷过後走出去,恰好看见管家打着呵欠来捡掉在地上的披肩,和其他佣人比起来,管家对他起码还留有了一点基本的尊重,虽然不多也只在表面上:“少爷,晚上好。”

        西格玛有种莫名的心虚感,他点点头,准备绕过去上楼休息,但某种求知慾还在放大,他不确定有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当时在看,再三犹豫,才好像若无其事的随口问出一句:“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夫人的东西,他回来时走得太急……”管家随口回答,然後才好像故意的一样拍拍脑袋,“哎呀,是我忘了,少爷最近不常在家不知道吧,前些日子老爷带回来的,说是从俄国千里迢迢来的名门——对生意可大有帮助嘞。”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从西格玛脸上看出点什麽其他的表情来,好像平生最大的娱乐也不过是看别人露出悲伤或愤恨的丑态并在心底暗自偷笑,但这一次他失望了,不被在意的小少爷没有其他表情,好像就只是在听一个不相干陌生人的事情一样,点点头道谢後转身离开。

        西格玛说不清自己在那一瞬间从心底涌出的情绪都是什麽,他可能有些烦躁,又可能只是多余的慈悲心作祟为那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感到不值,谁让他只凭管家短短的几句话就能在脑海中想象出,一个同样不受宠爱的孩子被当做什麽衔接关系的东西随意赠送出去、还恰好落在个不那麽会怜惜的混账手里的画面呢。

        自那之後,有双透彻又纯粹的幽紫色眼眸就总是在他脑海中一次又一次的浮现着,直到学期结束,早出晚归的作息结束後,他和已经被喜新厌旧的家伙遗忘了的那人接触相处的机会才多了起来。最初只是远远的碰面、目光接触或者简短的打着招呼,偶尔是在餐桌上,最後下来的认知也才寥寥几点:他确实是个非常安静的人,不论是用餐、还是说话或者祈祷。似乎也是一个虔诚到过分的信徒,很多时候都能看见他闭着眼睛小声祷告的模样,当然餐前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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