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道歉别人不一定会接受；而很多人也不会发现自己做错，或者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愿意道歉。」
游泳课下课後，苏芳仪陪着张淮恩，往楼梯间旁特别摆放给家长等待用的座位区走。张淮恩的语气彷佛小大人，使苏芳仪感到既心疼又有趣。
「但至少你鼓起勇气道歉了。你很勇敢。很少人能够做到，尤其是在生气的时候。」
「没错，」张淮恩皱了皱眉，「但我还是很生气！」
张淮恩的舅舅见两人靠近，便从椅子上起身，替张淮恩围上大毛巾，方才那种温和的微笑仍然挂在他下半张脸。
「今天游得顺利吗？」伸手轻拍张淮恩的头，他随後指了指刚刚上课的水道，转向苏芳仪问，「我刚刚有看到你们中途上到岸边，但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上课。有发生什麽事情吗？」
苏芳仪深x1一口气，彷佛唤醒休眠电脑时点击滑鼠那样，自脑海唤起原先预备好的话语，播放。「有小朋友——在小学和淮恩同班的nV生，说了小恩的坏话。小恩一气之下推了对方，对方不小心呛到水。後来吕教练有让小朋友先在教学椅那边休息。小恩说他想告诉我发生了什麽，所以我带小恩到岸边听他说。後来小恩有主动去道歉，真的很勇敢。可惜对方不领情，也没有跟小恩说对不起……」
「这样啊。」男人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望着张淮恩的眼神满是不舍。「真的是让人心疼的孩子。也不好意思劳烦教练了。」
「不会。」苏芳仪摇头，忽然想起了答应孩子的事情。「对了，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您——其实本来应该是要问妈妈，但小恩说今天是您来接，就再麻烦您帮忙转告。是这样的，小恩有玩一款叫做乐云的线上游戏，那个游戏因为小恩的介绍，所以我也打算玩。这样问或许有点奇怪……但，如果您和小恩妈妈允许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我的游戏帐号，之後……再陪小恩一起玩？」
「舅！拜托嘛！是我想跟芳仪教练一起玩，所以才请她问你的！」张淮恩朝舅舅甩了甩毛巾一角，撒娇道。
一阵沉默。
对方的安静使得苏芳仪内心深处对於说错话的强烈惧怕快速升起。深怕带来了不好的印象或误会、更不愿让张淮恩失望，她赶紧补充，「如果有需要，到时我在线上一定会主动告诉您或是小恩妈妈，让你们知道他在跟我玩、不用担心小恩是不是在跟其他的陌生网友互动。」
等待漫长得令苏芳仪双手下意识靠近。她以左手拇指深深压入右手掌心，以抵抗抠咬手指甲的冲动，她的目光也越发向下、连他的下半张脸都没有办法看。
心底的灰暗声音向她咆啸并投注恐惧，指责她又说错了话、不该跨越师生界线、会不会被骂或是被投诉、该不该道歉——
「好。」
苏芳仪重新抬起头，第一次好好地对上那双沉静且丝毫不带有批判与不满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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