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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节那一夜之后,茳承是一点儿也见不得那圆滚滚的金铃铛了,翌日清早趁着月藏未醒,就将那铃铛连着红头绳卷吧卷吧塞进了一个不如巴掌大的小木匣里,压进了衣橱的最里层,指望着眼不见为净。

        岂料,三天后,他带着月藏从王鼎里出来,回到怜州,才从阵里出来,就听见一阵铃声。茳承抬眼去看,见架子床床头那边的纱帘桃木钩上,正挂着那一对圆滚滚的金铃,红头绳折了一折,但仍从桃木钩上垂下来半尺来长,里头阵已经撤了,随着铃声,半点儿灵力逸散的痕迹也没有。只是被方才他和月藏回来时,逸散的灵力扫到,轻轻地晃了两下,发出了一点轻细清脆的铃声。茳承一见这一对铃铛,就忍不住想起上元夜的荒唐事,把脸颊臊得通红。凌王也太离谱了,进过那地方的铃铛,还敢这么……这么……光明正大地,挂出来……

        偏生,月藏见了这一对铃铛,很是欢喜,松开茳承的手,三两步跑到床边,踩着脚踏,扒拉着床边跪坐上去,伸长了手臂将那一对铃铛拨弄出很清脆的声响,咯咯咯直笑道:“承叔,你听,这铃铛声音真好听!”

        茳承抿着嘴唇,通红着耳尖,一点儿不敢看正被月藏拨弄着的铃铛,心虚又羞赧地偏开眼光,敷衍又含糊地嗯了一声,道:“好听好听。”

        好在月藏虽被铃铛吸引,却也玩不长久,没一会儿就又要去院儿里画画。月藏上了六岁之后,便开始试着提笔写字。写到如今,也才写了半年不到,竟已临下了一本五百字的字帖,很是厉害。但月藏其实并不喜欢写字,更喜欢画画,他练了多久的字,就画了多久的画。字到如今,也只能写得横平竖直,摆布出个字模样,但画,却已能画出颇有意趣的水墨花鸟,不可不谓天赋异禀。

        被月藏牵出屋门时,茳承忍不住回头掠了一眼屏风后的架子床,这才想起——殿下将另一枚铃铛拿回来了?什么时候?怎么拿回来的?殿下,难道,真的介怀这一枚铃铛在太子手里吗?这些念头在茳承脑中盘桓,以至于陪着月藏练字画画都心不在焉。

        月藏站在院中搁的石凳上,撅着腚趴在石桌上,一张不甚大的圆桌,大半叫雪白的宣纸铺着,小半摆着笔墨砚台。月藏整个人扑在纸上,拎着笔,时轻时重地下笔涂抹墨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可以被圈在院子附近的,几只从园子里选出来的,毛色比较鲜亮,长得比较标致的鸡。他用墨迹深浅对比来表示颜色的明暗。虽则只有墨色,但却能叫人看出这画里的鸡,羽毛颜色实则十分丰富。月藏画好了三只鸡神态各异,动态不一的鸡之后,满意地搁下笔,捉起桌上的宣纸站起来,向坐在秋千上的茳承展示,道:“承叔,你看,我画得好不好?”

        茳承草草掠了一眼,见纸上三只鸡,一只昂首挺胸,一只正缩起一只脚来眯着眼小憩,一只正低头,划拉着土,慢条斯理地找食儿。三只鸡神态各异,活灵活现。茳承笑着夸道:“画得很好。”说完这四个字之后,茳承就在月藏期待的目光中哑了火熄了声。

        月藏难以置信地看着茳承,道:“承叔!你根本没有好好看我的画!”说完这一句,月藏就气呼呼地将自己的画拍在了桌子上,跳下石凳,跑到茳承跟前,拽起他的袖子用力晃了几下,义愤填膺地道,“承叔!你是不是在想义父?我们此前说好了!你陪我的时候不准想义父!”

        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茳承捏了捏月藏的脸颊,又偏开眼风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月藏的画,笑道:“月藏这幅画,画得特别好。这三只鸡啊,栩栩如生。分明是水墨的,却能叫人看出来,这鸡身上其实色彩斑斓,十分精神,好看得很。而且,画里还能看出风,小草都让风吹得乱摇。”

        见茳承这一回说得详尽,将他画里的小心思都点了出来,月藏心里虽高兴,但还努力板着脸抿着嘴,不想让承叔看出来他高兴,“承叔既然看出来了,那刚才怎么不说?刚才你在想什么?”

        茳承看出来月藏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面上还绷着,装得还挺像。茳承忍不住噗嗤一乐,将月藏的小脸蛋儿都揉得变了形,道:“小家伙!跟谁学的装模作样咄咄逼人的这一套?还敢用在你承叔身上,快说,从哪儿学的?”茳承一面问,一面挠起了月藏肚子上的痒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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