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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曲颈镶银鎏花酒壶先落案。酒香甘郁厚美,浓黑透亮如胶墨,沁着澄滢色泽,盛在玉样甜白釉盏中煞是好看。

        沈渊没见过这样的酒,接过来先要发问:“这是什么?颜色少见得很。”浅尝绵软醇和,甜而不腻,有江南水乡的绕指柔。

        尹淮安道:“这叫黑杜酒,南方常饮的。你来京城的时候还小,墨觞夫人想来也不许你饮酒,难怪不认得。”

        “我也觉着,这该是南面的东西。应该是上好的精白糯米……”沈渊略眯一眯眸子,细细咂摸着滋味,分辨着酿造之法。

        “用的应该还是生麦曲罢?我尝着,大约是要反复加熟糯米,又淋新曲,拌匀摊开了的。回味还有一点焦香气,我想不出了,是怎么回事?”

        关于酿酒,沈渊只学过如何制一坛上好的桂花酿。墨觞家专注于这一样,心口传承了十几代人,已经发挥得出神入化,里面的关窍一个套着一个,只消琢磨透了,足够拿去研究别的玉液琼浆。

        她试着举一反三,将这味黑杜酒琢磨出了十之七八,剩下最关键的地方,却无论如何猜不出了。

        女子凝神思考的模样很好看,鸦翅半垂,眸光含蓄,像学堂里那四五岁、心智初开的可爱娃娃。尹淮安便如同座上的学究先生,得了学生询问,本不是什么十分深奥的问题,也要故作深沉一二。

        “妙就妙在这焦香气,”州来庄主神秘地弯了弯眉眼,“你品出用的是精白糯米,加了酒曲之后,还要用生米炒色,做成黑色的米汁,调进酒里,一块儿发酵。”

        “原来如此……”沈渊恍然大悟,亦啧啧称奇,“这样好的心思,怪道能入了你这位风流才子的法眼。”

        “诶?好心思可不止如此。”尹淮安稍倾酒盏,薄薄一层温吞日光洒在墨色酒水表面上,交织变幻成异样的光彩。沈渊的注意被吸引过去,催他快讲,方听他慢条斯理道:“也没什么。新酒初初酿成,开坛之时,再加籼米炒汁,才算彻底大功告成。”

        州来庄主口中述着酿酒之法,耳中听着沈家姑娘声声赞叹,心里却已将旧事缓缓梳理。

        他们的初见也是在一个冬日,记忆如窖中陈酿,历久弥新。

        启仁十一年的小雪,天儿凉得格外早,满山都覆了厚厚的银白,尹淮安接了一副帖子,特意置办了鲜花插瓶,备了样子好看讨喜的樱桃饆饠和梅花糕。十五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明媚的春梅红,梳着婉转的青娥髻,就那样不容抗拒地闯进了他的视线。

        她面相生得小,跟在威风凛凛的沈将军身后,乖乖巧巧,一言不发,偶尔偷偷瞧过来一眼,像足了十三豆蔻的娇娥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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