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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山庄的路一成不变,尹淮安想留沈渊赏冬日早开的金盏银台,离新年尚且有上一段日子,城中供养水仙花根苗大多囤积在暖房,远远没到时候拿出来售卖。

        “罢了,往年也不是没见过,你那花房又不在庄子里,走过去再回来,只怕就要耽误一晌。夫人还在等我回去,我不好逗留,知道你庄上事务多,我就不扰你了。”冷香花魁罩好兜帽,披回斗篷,搀了丫鬟的手便起身告辞,“城里刚刚解了戒严,转眼又要到年下,你若有心继续找寻阿梅,也要谨慎些,别被疑心冤枉了去,无端招来烦恼。”

        她不过寻常提醒,尹淮安却哑然,亦步亦趋似地送了一段,两个人前后走在安静的空气中,倒像在赌气。州来庄主很想为自己辩一辩,关于温梅与观莺相似的说法只是一念之差,他可早就不敢再提了。

        尹淮安甚少踏足冷香阁,头牌与花魁的旧日恩怨,也只有在沈渊处略闻得一二。沈渊不愿意他在,他就躲开,不去听两个女子争论了些什么——其实他也是好奇的,可找不到时机打听,也不愿意被她误解。

        沈渊出来时,神情淡漠如斯,像山里春日初融尚寒冽的淙淙泉水,冰冷可以彻骨。州来庄主很少见到对方这般,疑心她是真的恼了,或许观莺说了过于不中听的话,也没准她们谈到并不算美好的过去。

        她不主动抱怨,他就默认那个女子还可留下,沈渊当真不喜欢谁,不会忍着不说,必然要找时机痛快发作,这是冷美人的短板,却也是个极大的好处。

        “也许你可以想一想,等她养好了伤,或由你安排,或我留心,给她远远地寻一个人家嫁了。不拘继室填房,还是媵妾小星,能给她一份吃住穿用,让她安安分分地离开这儿,就足够了。”

        这是冷香花魁能给出的最好解答,也合州来庄主的心思。尹家手下有的是远亲宗族,总有那么几个偏僻却殷实的庄子,有那么几户鳏居的乡绅。观莺的出身摆在这儿,登不得正堂,凭美貌做个宠妾还是绰绰有余。

        沈渊说,若这事儿能成,愿意再给观莺陪上一份嫁妆,算作彻底了结同在冷香屋檐下的一段缘分。

        “如此说来,其实你并不十分憎恶她。”山庄门前,尹淮安如是揣测。

        他很清楚,沈家姑娘出手向来大方,可也不是对谁都如此。前两日实在好奇得紧,派人去春檐巷一打听,方知那观莺去时居然带着体己,还有几件干净的还洗衣裳。

        暗门子的鸨母说也说不清楚,但尹淮安不难猜到,必定是沈渊的安排,她到底留存了善念,叫观莺不至于饥寒交迫。想到这出,交情深厚如州来庄主,也难对沈渊做一个公正完美的评判:她当然做不到悲天悯人、宰相肚肠,不会主动出手伤人,可若起了报复的念头,绝对会让对方悔不当初。

        也许可以说,她只是个普通人,有强烈的悲欢爱恨,和时而坚定不移、时而徘徊犹豫的是非黑白。

        “你凭什么这样想?”冷香花魁停下脚步,伸手掸平斗篷襟口一缕被吹乱的风毛,腕上朱砂和着檀木珠又一阵哗啦作响,“憎恶与否,她都不过是我手下败将,向来都说穷寇莫追,真要逼着她流落街头,也成了我造下的冤孽,将来若有六道轮回,我还不知要受何种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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