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罢已是百余回合之后,吕弦与己朗均停手分立一方。

        看那己朗,犹似来时模样,衣冠济楚,怡然自得。

        而吕弦,面色微微发青,弱如扶病状。

        双方所奏之乐,所使之招式,虽不差累黍,但己朗一味进攻,全然不设防。而吕弦招架之余,还要出手回击。且与先前,用匕刃刺己朗右胸一样,所有招式打在己朗身上,皆毫发无伤。而吕弦被己朗击中的经脉穴道,已多处被封。隐隐作痛间,多次运气之时,闭塞难达,阴阳失衡。若非知他出招与自己类似,可稍作预判,恐怕吕弦已遭到己朗的再次重创。

        “好一个伏羲的【扶徕】、【丰年】!可惜,略逊于我刑天己氏的【扶犁】与【丰收】,看来也不过如此。”己朗不禁洋洋自得道。

        吕弦一边解穴疏通经脉,一边愤懑不平道:“己朗!某才疏学浅,不得其中要领,非其不如你己氏之律!你可莫要尊己卑人,借此辱没华胥共祖伏羲!”

        “伏羲?他究竟是叫伏羲、风羲、包羲、庖羲尚未可知。那【扶徕】与【丰年】,究竟是否是他本人所创,亦未可知。他伏羲也是我昔时九黎之祖,距今已相隔千年不止。我等九黎后裔,都早已被逐出九黎故地。仅凭口口相传他的故事,实则早就无以为证诸事之真伪。然传闻中,世之诸法,他尽皆精通。农、厨、医、匠、武、兵、乐、历、卜、数、御等,皆冠绝当世。料想人生苦短,纵有人长寿可逾百年,世上焉能有此种,通才硕学之人哉?兴许是同时之能者所创,皆冠其之名,加于其身罢了。何况,后世的【扶犁】、【丰收】,已然将其超越,同类的【扶徕】、【丰年】,又何必再存于世?早就该被淘汰了。”

        看着己朗厚今薄古,对先贤伏羲痛毁极诋,吕弦更加怒意横生。虽交手落于下风,仍聚气凝神,对己朗呵斥道:“若初无【扶徕】、【丰年】,何来你刑天的【扶犁】、【丰收】?若初无伏羲等先贤开疆守土、扼凶驱兽、教化万民,又何来今之你我!且后世历朝历代,亦不乏集大成并众所周知的圣贤尊者。炎黄二帝、帝颛顼、帝夋均有如伏羲之神通,而作为后人的你我,与之相较又如何?难道你我庸碌半生,便可以己度人,枉诬先祖之能?而你我所奏所舞,其实大同小异。难不成,是你族先祖【刑天】,拾人涕唾,将伏羲之作略加改之,而窃为己所用?若真是如此,你那【常羊邢天律】,不如叫‘搜章摘句律’吧!前时,你言我等为窃国宵小之辈,我看你才是鼠偷狗盗之后!”

        己朗闻言亦有怒色。然自恃已经封印了吕弦诸多穴道,又大约摸清了吕弦的功力与路数,想来自己应当能稳胜之,从而没有急于乘胜追击。

        他收住旌、旗,束手而立,依旧高人雅致道:“我刑天己氏,本世代承袭炎帝神农氏的乐师之位。为耕而舞【扶犁】,为祝而奏【丰收】,由此二事所创之乐,若与他者有雷同之处,不谋而合也在所难免。然事实上,终究是我更胜一筹,你我再作口舌争辩,也是无益。且我【常羊刑天律】所有乐章,环环相扣,可相辅相成,可兼顾贯通于一气。反观你,正如我先前所说,东拼西凑而难成一体。你知尧之【咸池】,却不知其【经首】,前后呼应可致效用更佳;知伏羲之【扶徕】、【丰年】,却不晓其【驾辩】,相生相伴方能无懈可击。你们【獯鬻】,可是轩辕黄帝的发迹故地,你堂堂【獯鬻】之相,竟如此浅薄无术。莫非,你只是你主轩辕黯的一介伴食之相么?”

        吕弦已然是怒火中烧,若非经脉不畅,势必要与己朗勠力相搏。虽于二人说道间,吕弦零星地打通了一些穴络。但没有充足的时间,是无法完全恢复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吕弦只能暂且先忍受己朗的讥讽。

        细思己朗之所言:‘【驾辩】,相生相伴方能无懈可击。’‘【常羊刑天律】的所有乐章,环环相扣,可相辅相成,可兼顾贯通于一气。’那么,己朗于之前打斗中,一定是暗藏了什么类似于【驾辩】的招术。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奇术,以至其根本无须招架躲闪,只需一味进攻即可。

        但奇怪的是,自己的听辨之力,一直都是当世佼佼,却为何一直都没有分辨出来任何异样。而【驾辩】早已失传,又该是何种奇妙的韵律呢?要想扭转局面,甚至取胜,还需要一些别的方法来探究其原委。不然,此战照此下去,是必败无疑的了。

        既已思定,吕弦又未答己朗,再次奏鸣起竹笛,汇全身可运之真气自下而上:由足底而发,至踝而温,过膝而暖,经臀而暑,抵腹而燥,达胸而热,及项而炎,越眼鼻、印堂而烫,集于头顶百会穴而蒸,终竟又折回于左右肩胛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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