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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朝南风盛行,官府屡禁不止,蠭窠这类行当总是一有风吹草动便迅速隐匿,等到风声过去又再次迅速蔓生,与青楼比照,总归是过不了明路。

        短短一忽儿,章贞这个初到广陵之人,对这地方和行话的在行,无一不震撼着翁信过往所恪守的礼义廉耻的规诫,使之瞠目咋舌。

        章贞随着堂倌上了几个阶级,回头见翁信仍站在原地没动弹,一向温和的脸上低沉如她昨日拿的钩镰枪上的倒钩,并不十分好看。甚至昨日尚还清隽的眉眼,现在望着她也和上京城里的许多人看她没什么分别。都是一样的鄙夷。

        人各有志,大路宽阔,道不同分开走便是。章贞不欲勉强,于是笑笑说道:“对不住奉约兄了,忘了你非此中之人,若是难为,便先行归家罢,我吃了酒暖和暖和就回。”

        翁信注视着章贞,她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他,明明笑着将话故意说得轻巧,给足了两人台阶下,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又生出了几许愧疚之感。

        堂中人三两或拥或抱,或亲或闹;楼上声或喊或叫,或哭或笑。污秽糟乱,此起彼伏,像冬日里刮进脖颈中的寒风,令人不适。堂倌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眄。

        “章……”翁信抬脚朝前走了几步,跨上台阶,脸色逐渐恢复了温和状,“小光多虑了,既然来了,那就吃完酒一起回罢!”

        楼上厢房,从装饰到摆设,样样陪衬着风流狎客的兴味。酒菜很快上齐。堂倌带着两位小唱抱琴入了屋内。

        小几上,醇酒早就被温热等候,章贞起身亲自给翁信添上,隔着道春宫画帘,也没伸头望望那上来的两位小唱究竟长什么样,只道:“我这位朋友是个不热此道的,你们二位劳碌,烦请在外间留下一善琴音者祝酒即可。”

        语毕,其中一小唱便识趣地打个躬退了出去。章贞举起酒杯向翁信道:“奉约兄,请。”不料直至一杯酒见了底,帘外琴音仍旧没有响起。

        章贞生惑,兀自又添了杯酒,透过画帘见那人坐得端正,不由问道:“小相公可是有不便之处?”

        小唱不答反问道:“敢问帘内与我说话之人可是叫章贞?”

        章贞惊讶,她自认在广陵未有旧识,不知这里中人怎会知晓她名姓,但近几年庙堂武林欲要她性命之人何其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索性放置酒杯,掀了帘子出来探个究竟。

        那帘外,小唱抱琴,朗目疏眉,一身广袖云袍,作中原人士打扮,满脸讥讽望着来人。似是从前在草原策马奔腾的小小少年,又似不是。

        章贞有些不可置信,叫他道:“招招!”

        招招讥笑:“哟,难为章公子记性好,还记得我这号穷乡僻壤里来的人物!”

        章贞觉得头痛,招招果然哪哪都好,就是除了……长了张烂嘴。这九州四海,唯属她那当圣上的姑丈和眼前不爱说人话的招招最是难搞。

        小孩儿听声音认出她,却在恼火她没听出他的声音。章贞任劳任怨替他拿了琴,拉了他解释说道:“三年不见,我们招招都长大变嗓音了,乍然一听还真叫人认不出来。里间我还有一位朋友,你先与我进来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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